人生就是一场旅程，有艰难费力的上坡路，也有顺溜轻松的下坡路。

小刘前些年刚工作的那两年无疑就是在艰难的上坡路上费力攀爬，而这个时候呢，就是到了轻松的下坡路了。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子的，一时顺，事事顺。小刘结婚一年后，就有了他们的宝贝女儿。人常说，“有了家，就有了牵挂；有了娃，就有了快乐和责任。”每天忙完工作回到家，盯着娃那张粉嘟嘟的小脸蛋儿，逗她呜呀呀地“说话”，成了他们最大的乐趣。小刘是个比较浪漫的文艺青年，他要从小就培养女儿的语言感觉和音乐感觉。所以，就专门去找了幼儿方面的磁带买回家，有唐诗诵读的，还有欢快的儿歌。只要在家里的时候，他们就随时把磁带放上，有意无意地给小宝贝灌耳音。还真别说，幼儿的语言天赋和音乐天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的多。才那么小个小不点儿，听了诵读唐诗，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录音机那里看着，简直一眨不眨。听到儿歌响起的时候，才叫有意思了：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激动得胡乱摇摆，两只小脚丫子随着节奏在空中踢腾，嘴里还呜哩哇啦地“歌唱。但是你注意看的话，会发现还蛮跟节拍的。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都说女孩子在语言方面的感觉要比男孩子突出。真是这样的呢，你猛不住的时候她就能从嘴里蹦出叫你想象不到的非常意外非常惊诧的词语来。妞妞才两岁半的时候，那天雨后初晴，他抱着妞妞去外边路上去玩儿。南边山顶上有大团大团的白云在悠悠浮动，景色很美。妞妞看到了，瞪大着葡萄一样的眼睛，拿手指着山边那里，猛然嘴里冒出一句话：“爸爸，快看，胖嘟嘟的白云。”

小刘先是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妞妞居然能说出这么形象美妙的词语来。真的，即便是我们成年人，最大也就会说个“像棉花一样的白云”，或者“像浪花一样的白云”。但是跟“胖嘟嘟的白云”比较起来，显然简直差太远了。小刘兴奋地抱着妞妞在那里跑了好几个圈儿，还忍不住地咯吱得她咯咯大笑。

妞妞的好奇心也能逗死人了。小刘看书的时候，她非得爬在跟前，给他揭书；小刘写字儿的时候，她非得要抓过笔胡写乱画。她捣乱的时候，惹得人发逗；她安静的时候，也叫人好笑。要是拿上个图画书的话，她能一个人安静地在那里待半天。

——有个家，人的心就给拴住了。有个这样逗人的小宝贝，人的腿总像被一根绳子拽着叫回家。那样的日子，快乐充盈了媳妇学校那个小房子摆着几样简单家具的家。小刘夫妻俩感到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他架着妞妞一块儿绕着媳妇学校校园转圈圈儿。

有时候，仔细想一想，人生最快乐最充实的阶段，就是刚刚走上社会参加工作，生活虽然有点拮据，就像绷直的皮筋儿，吃着力但不又是很费力。日子过得有点儿紧张，但不是太艰难。而且，所有的努力，都直接贴补到了过日常所需上，是一种能看得到的实在。

那个时候，他们俩人的工资都不太高，吃穿用度抠抠索索的，但是幸福感满满的。日子很平常，很平淡，但是渗透着浓浓的幸福感。媳妇他们盼的是教师节，学校能发点很实际的东西——煤气灶煤气罐，这些东西要买的话，得花他们几个月工资呢。还有年底，学校也能发同样价值的物品，大家就能过个开心年。小刘单位年底发年货的时候，文史馆发的要比媳妇学校的样样儿多，也值钱。小刘拿车子满满当当的驮回来的时候，往往招引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羡慕。那个年代，很少有人在城里买房，也很少有人买车，没有的什么可比。年底办年货，就成了为数不多的可以用来作比较的了。当时的工资都不高，但是过个年，咋还不得个一千多块钱？小刘单位给发了五百块钱超市购物卡外，还有肉油米面粉条葱等等，他们要往回载的时候看起来那么多，大家给羡慕的。

小刘的关系，是那一年的年后正月初七刚上班，领导通知叫去办理的。事情有点儿复杂，作为一个难得的人才，教育局不想放，想让小刘在局办公室写材料；政府办要调他去秘书科，跟个县领导；文史馆是小刘的伯乐，自然更舍不得了。最终，综合几家的意见，结合小刘个人的想法，小刘人是文史馆的人，政府办借调使用。

这一点上，领导在年前提前跟他沟通的时候，小刘就已经考虑了。到底是做学问还是从政，在这个两难问题的选择上，小刘还专门回母校跟自己的大学老师做了探讨。老师仔细听了他的意思，给他讲了吴晗的故事：“论做学问，吴晗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但是，后来的从政成了他人生的败笔。——做学问的人，不宜从政。”

老师跟他讲了很多，说做学问单纯，你尽可以随意深挖探究。从政的话，很复杂：你要有家庭背景，要有人际关系，要能遇到提携你的贵人。机会是冲着你的能力来的，但是也还是要有能在发现你在关键时刻提携你的人。而且，从政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就像站队，你努力了半生，可能因为站错了队跟错了人，一辈子的努力统统作废。“那就像坐过山车，有冲顶的快乐，也有跌谷的失落。”

综合考虑，小刘觉得以自己的性格和自己的底子，还是留在文史馆比较合适。这里的事情既是自己的特长，又是自己的爱好，关键还有自己的老师可以帮助一把，给自己提供资源，会让自己有持续不断的动力。

关系办过来后的第二年，单位给职工购置福利住房。两室一厅一卫一厨，六十多平米，下来得两万块钱。

搁在现在，两万块钱不太是个啥大问题，但是在当时大家月工资都二百来块钱的年代，那就是一年不吃不喝才能攒够的了。说实话，对于在城里买房子的事情，他们俩人简直连想都不敢想过。那么点儿工资，养个娃，紧张的；不要说操心屋里老人了，有时候还得从家里拿东西。比如平时吃的面，菜，都是老人给送到媳妇学校的。但是，领导和年龄大的同事都跟小刘说了，买房的事情肯定是个好事情，想点儿办法都要弄嘛。跟家里人商量，家里人也坚决支持，父母还把几年种地养猪放羊攒的钱都拿出来，一共不到一万块钱。其他的钱，小刘实思谋半天在没办法可想，就跟自己的老师说了，老师二话没说给拿了一万。“房子一定要买，在县城到底就有个立脚的地方了嘛。我的钱你不用管，啥时候手头宽裕了啥时候再还！”

就这么着，小刘在县城就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考虑到妞妞快要上幼儿园上小学了，他们夫妻俩决定把家安在县城家里，让媳妇辛苦一下跑趟趟儿。

女人都贪娃，过日子也心紧。小刘媳妇下午学生放学了就骑着自行车子往回跑，早上不到六点就起来做好饭，又朝学校赶。一个学期下来，媳妇黑了，也瘦了，一个新的问题又挂在了小刘面前：得想办法把媳妇调进县城学校，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